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，溫柔地看著你；爬上笑意的嘴角，向你輕輕訴說著動聽的故事；兩只纖細(xì)滿是粉筆香的手將你擁入懷。她在我的世界里寫出了一個開頭。

　　時間慢慢撞毀了她眼中的堤壩，也許是瞬間，淚水決了堤轟然流下。她的嘴角有些顫顫巍巍，像是哀求道：“你們看，怎，怎么樣呢……”我默著，大家也一樣，沒人拒絕也沒人答應(yīng)，她抽了抽鼻子，笑著說：“那就是答應(yīng)嘍，咳咳，那么就準(zhǔn)備準(zhǔn)備，怎么樣？”也不知道是哪位，哼出一聲“嗯”那個滿是皺紋的眼角笑意無限放大。她緩緩站起身，紙片般的身體晃了晃，又直起走出門去。我垂著眼眸，我握著拳頭放在大腿上，辨著是誰發(fā)出的抽泣聲，又去聽著她停在門外哽咽著備課的聲音。老師啊，別讓我也哭行嗎。

　　我耷拉著耳朵，目光卻總是往她身上打量。她正搖頭晃腦地讀著課文，微黃的書頁上跳躍著幾顆幽藍(lán)色珠子，被她一拇指蓋住。若是盯她的袖口，會尋到一小截水漬，或許是從眸中的那個“湖”跑出來的吧，或許是心。但我也只能想到水源是我們。那雙竿子手背在背后，好似藏著什么寶貝，若是從前，她愛用手比劃各種有趣的動作，嗯，可能是累了……她的嘴角彎著，笑意還是想登上去。眸中的水似流干了，匯成眼角一條條皺紋，也許是劇本太感人、太精彩，演的人想傷又想樂。

　　我曾問過坐在第一排的同學(xué)，那時老師到底說了什么，他沒說話。我有些煩躁，剛要開口問，他便哽咽著回答我，我當(dāng)時沒哭，只是第二天早晨眼睛有些紅腫。他說，馬老說，謝啦，我沒事……

初二:燕江雪

　　“滴答……”誰的眼淚哭得那么悲傷，扯痛了誰的心，誰的幽藍(lán)色珠子被遺棄在那？是她，也全都是她，那個，討厭哭的她……她只是靜靜地坐在那，眸中毫無情緒，但眼周邊卻是微紅。我不正視她，也沒那個膽量，當(dāng)然不只是我，誰，也不曾說過半句。“離了便是忘記，你們說，是嗎……”似是怕眼淚再掉下，隨手丟了顆石子打碎寂靜。我不想聽見她干裂嘴唇中吐出的話，我不想哭，誰不是呢？

　　手心掐出一道道紅印，暗黑的校褲上落出了幾朵暗花。教室里的抽泣聲隨著秒鐘噠噠而增多，突然混入布鞋走路的輕聲，卻毫無違和感。她來到講桌前背對著我們，散發(fā)粉筆味兒的細(xì)手握住粉筆，在黑板上寫下幾顆東倒西歪的大字——我們曾學(xué)過最有趣的課文標(biāo)題。她的手在粉筆灰落下后垂著，又似乎抬起來抹了抹眼睛，才緩緩轉(zhuǎn)過身，若無其事地講課。我那可愛的老師啊，那蠟黃卻迎合著蒼白的臉……誰都明白的。

　　邁著故作歡快的步伐走盡教室每個角落，停在講桌邊，背對著我們，不說話。在這一段難過的安靜中，我喉中哽著淚，她一定也是。“當(dāng)當(dāng)當(dāng)……”她忽然轉(zhuǎn)過身，似乎鞠了一躬，嘴中喊著什么“謝……我……”，就踩著布鞋聲疾步走了出去。我摸了摸臉，卻發(fā)現(xiàn)眼眶盛不住淚水，臉上一片冰涼，一顆幽藍(lán)色珠子化在我的手心里……

　　她的眼角沒有悲，說了無數(shù)個沒有悲離的故事，卻送我們一個這樣的結(jié)局。她寫了后記，卻只是顆珠子，只是那句話。她把自己燃燒只留下后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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